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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的冬天很冷，格外令人讨厌。
刚接完二叔的电话，心绪变得沉重起来，虽然很早就和家里打过招呼，奶奶的满月祭没法赶回去，头天晚上，二叔含糊的一通电话，大概内容是我究竟为什么赶不回去，虽然二叔最终满意的挂下电话，我却开始愧疚起来。因为二叔知道，一家几个兄弟中，奶奶对我，是最好的。勐糯小镇夜晚，瑟瑟地冷风伴着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，白日里我的若无其事和自欺欺人也在这夜晚的黑暗里土崩瓦解，豆大的雨点隔着玻璃，敲打着脆弱的心。
时隔一月，回到家里才真正感受到奶奶已经离我而去了。每次回到家的第一句话便是“奶奶，我回来了！”进家门的时候最先和她打招呼，我眼光到处找寻不到她的身影，一瞬间的茫然无措和难受。她有时在走廊的藤椅上，有时候就在鸡窝旁，饲弄那几只胖嘟嘟的老品种；有时在院子里的石桌旁，靠坐着打盹晒太阳，从我踏进家门口起便会从打盹中醒来抬头看着我向她走去，直到我喊她才说一句，“回来了，几点的车？吃饭没有？”等到她开口叫我的时候，又把我的名字和阿哥混淆了。只有在她离开后才会惊觉只要她在，家便不觉得空。老藤椅在她离去不久便烧了，院子里每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，曾经日常里琐碎的事，她的一言一行，在脑海里清晰深刻。家里封建迷信里说，女怕逢2、逢4、逢8的日子，在最危难的那段日子里，奶奶熬过了一轮又一轮，却始终有避不开的下一个2、4、6在等待着。记得最近一次从家里出来，临别时和奶奶打招呼，奶奶拉着我的手，“孩子，要好呢读书噶，不懂就找老师”（当时我已经毕业参加工作）。从这句话开始，我就在为这场最后的告别做准备，只是死亡来临的时候，一切准备都是徒劳，生死离别无论延后多久都会觉得仓促，愿望总是美好的，而世间事多半是事与愿违。如今墙上挂了两张黑白照，我还是忍不住对着照片报了一声:我回来了。
奶奶很喜欢看电视，她很多都看不懂，但她觉得看着稀奇。当然，电视的另一个好处，就是可以淡化老人的孤独，奶奶走得那么急，也许是害怕孤独，也许爷爷还在去奈和桥的路上等着她。吃下午饭的时候，她生前吃饭在的位置、坐的椅子，她盛饭夹菜的习惯，她爱吃的和从来不吃的菜是什么，一点点浮现子脑海，她习惯了只用她那一套固定的碗筷，习惯了在有客人的来家里的时候吃饭的时候，独自一个人盛好饭，躲在电视机前。她吃饭看电视是家里每一个人的共同记忆，筷子夹着菜，悬在嘴门口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电视频幕。
下午饭后她跟着日头挪位置晒太阳，晚饭后我们出门，关门的时候想起她在世时我们出门从来不用关门，出门时间长了怕她一个人在家要回去看看。厢房玻璃窗的破窟窿，是多年前她撵鸡时竹棍打破的，嘴里整天叨叨着鸡崽子在“作死”，却又忍不住每天给它们喂食、添水。如今，这个破窟窿是我最熟悉的念想，透过玻璃孔，奶奶满院子撵鸡的画面如在眼前。
人死如灯灭，只有曾经的那点微光在记忆的脑海中明明灭灭，那个封建古板的老人真的离开我们了。
2月4日立春，寒冬算是彻底结束了，春风的暖意丝毫没有消减我对这个冬天的憎恶。（李杰）
